怜愫

我已经决定哪也不去了。

太平盛世

“这便是您想要的太平盛世吗?人云亦云,再也没有看到像他那样的诗人了。”

   那一年,郡主举杯邀月,共享佳节,岁朝乐事不过如此,彼时皇城外正放着盛世烟火,由此来庆祝着旧年翻篇,新年的到来,乐姬舞姬齐聚一堂,传唱着民间正风靡的小曲儿,她目光炽热,看着远方手握豪笔,撰写天下的少年郎,明明白酒下肚,惹得微醺,她却仍拖着不稳的身子向前走去,她盯着竹卷上的诗句,细品了好一番,才正了身子,使得自己清醒些,笑道:“若是皇兄看到你这样的人,恐怕是要学先人那般将你处死了。”少年郎摇了摇头,望向郡主,说道:“乱世之中,敢言之人可不止我一人,若是皇帝想杀,恐怕也是杀不绝的。”说完便转身研磨,再不回头看她,郡主倒也不恼,自讨没趣便离了去。

   次年,帝皇决心扩张领土,征战四方,郡主不悦,同皇帝争论道:“这天下本就大乱,百姓疾苦,颠肺流离,为什么不能先治理国家内部,而去想着讨伐他国领土,使得百姓受苦,皇兄,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太平盛世吗?”帝皇不语,这时候郡主才发现,他的皇兄,早已经褪去稚嫩,只留的一身戾气,与曾经同她在树下轻谈百姓疾苦的太子殿下完全不一样了,响久,帝皇拿起传国玉玺,交予郡主,他说:“乐朝,你也看到,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居住,若朕不扩张领土,他们只得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个国家只会越来越乱,倘若同你那样治理国家,治标不治本,恐怕只能缓解一时燃眉之急,到时,离我们所向往的太平盛世岂不是越走越远?乐朝,你要相信朕,朕是你的皇兄不会骗你的,这传国玉玺交予你,若你觉得皇兄不是为了百姓所为,你大可凭这玉玺自命为皇。”她紧握玉玺,含泪道:“皇兄,我信你,愿你此次征战凯旋而归。”

   再后来啊,帝皇确实回来了,方圆百里皆为故国领土,可是作为郡主的我却永远离开了那个国家,原因无他,不过是这天下已经不是我曾在梦里幻想过的那个太平盛世了。

   皇兄回来的那天,号角响彻云霄,旌旗随风飘摇,我身着红衣,从宫殿里跑出来,迎接皇兄,百姓们也出来欢呼到,从今往后终于不需要打战,再也不会有人死在战场上了。

   那天,瑶池诗会,我又看到了那位少年郎,纵然他变化极大,我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烟蓑雨笠只身前往盛宴,或许这才是他心中所想,远离世俗纷争,安居于心中世外桃源之间,他离我很远,远到我触手不可及,我含笑走了下来,看向他,他礼貌回应着:“乐朝郡主。”我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而后我又问道:“现在天下归一,离你所期盼的盛世是不是更近了一步?”他摇摇头道:“更远了。”我一愣,怎么会更远,没有战乱,百姓们应当幸福安康,安居乐业啊?我疑惑不解,他却给我绘了张莫须有的图画,画中因战乱而逝去的人在画的最下方,而后是吟诗作乐的诗人,再然后是百姓,最后,他画了一座金殿,在金殿上方漂浮着一条金龙,在画这条金龙时,他不慎将墨打翻导致金龙的眼睛被墨污去,我仍是不解,他让我把画带回去,若到岁朝时还是不解,可以到住所去寻他。

   可我等不住了,那几日我思前想后,一直想不出答案,于是决心去寻他,他从未告诉我他的住所,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名满天下的大诗人,我询问着百姓,大诗人的住所在哪,百姓不知,只是有个卖糖葫芦的说道:“听说这附近有位疯子穿着烟蓑雨笠,时不时念出几首毫无意义的诗,不知此人可是小姐所要找的大诗人?”我一愣,便照着方向寻了过去,那是一片竹林,他正点着灯火,草屋里杂乱不堪,我低身帮他将残落的纸张拾起,他却囔囔道:“一缕光是不是不能照亮长夜。”我笑道:“是啊,不能的,但是好多光聚集在一起就可以呀。”他摇了摇头道:“乐朝郡主,恐怕这样也是不行的。”我顿了顿,问道:“怎么不行,只要光够多够亮....” “但渺小的光聚集起来,不过沧海一粟,无济于事。”我拿着竹卷,满脑子想的都是无数萤火虫聚集在一起的样子,同盛世烟火简直不能一谈。

   那天又是大雪纷飞,岁朝之时,皇宫内设宴款待有功之臣,他没有来。皇兄说,现在国家诺大,寻常百姓若是还能进来,岂不是乱了套了,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早早离开了宴席,回到寝宫里,我拿出皇兄交予我的传国玉玺,寻思着,还没到时候,总有天这块玉玺会回到明君手里的。

   后来,我在寝宫中听闻多人问斩,我询问侍女他们所犯何罪,侍女道:“郡主....”她支支吾吾,我听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起身往市集中走去,我分外的想找到答案,想找到是那些人犯的错而不是我的皇兄肆意杀戮的答案,可是没有,我听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最可怕的词“文字狱”,听到这,我又跑去竹间小屋,看到他嘴里叼着稻草,执笔研磨,我冲向前将笔夺去,对他说道:“你不要再写了,不然你的命都会没的!”他笑了笑,又将笔接了回来道:“郡主不必为我担忧,我只为太平盛世而活,若是熬不到,那便是我气运不佳,到时,郡主可要同我说说太平盛世为何等模样,让我多年以来念念不忘。” “可是。”我正了正身子,认真的对他说道:“我不想让你死。” “那我便多谢郡主垂怜之恩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想让你死,并不只是因为你是位敢言敢行的诗人。

   我回去以后,一直一直待在宫殿中,日复一日,再也没有见到那位诗人,不过好在,我听说因为文字狱死的人越来越少了,这是好事吗?恐怕不见得吧。那位会行文字狱的帝皇与我的皇兄和当初的太子殿下以及我心中幻想的会带来太平盛世的明君我实在有点分不清了。

   我还记得,母后同我说过的话:她说,你的皇兄在你还未出世的时候就守在母后的身侧,幻想着,母后肚子里的孩子是弟弟还是妹妹,皇兄说若是弟弟的话,他愿意把太子之位让给弟弟,教他治国之法,教他舞弄刀枪,自己做个闲散王爷。但若是位妹妹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对她好,他真的很想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带她看尽人世间风花雪月,即便她飞横跋扈,他也愿护她一生。

   再后来,我出世了,父王为我取了个名字叫乐朝,他希望我的到来能让一整个王朝欢乐起来,他也希望我能暖化皇兄的心,当时,在我父王眼里,我的皇兄什么都好,他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可是他仿佛什么事都提不起来精神似的,冷冰冰的,宛若真正的帝王,那时毕竟皇兄还小,父王自然是看不得他那样的,于是父王协同母后,将我交予皇兄来抚养,皇兄他虽也读书,却常也舞弄刀枪,实在是不懂得如何照顾小孩,听母后说,他好几次不慎将我弄哭,而后皇兄非常的懊悔,还同自己的奶娘商议如何照顾皇妹,在我面前,他就像寻常百姓那样,再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他只是我的皇兄,仅此而已,他万事都惦记着我,甚至连父王每年赏赐于他的各国贡品,他都会先让我过目,若我想要拿走便是,这些确实让我觉得皇兄待我很好,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不过是,我五岁那年,大雪纷飞,我身染重疾,太医摇了摇头道:“公主这病,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迷糊之间抓住了皇兄的衣角,他摸了摸我的手,抱着我前去名医府邸前,那位名医行踪不定,不为皇权所折腰,但皇兄跪了一晚上,终于感化了他的心,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有条件的,那位名医说在我皇兄成为帝皇后,要赐予他免死金牌,因此我那一个月都净泡在名贵药材中,期间皇兄还给了我把长命锁,他说:“我的妹妹,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

   到了十二岁的时候,御花园内,老树底下,乘凉间皇兄问我道:“你觉得皇兄成为皇帝,这天下会是什么样子的。”我抓着桂花饼,又细酌几口清茶后缓缓说道:“若是我的皇兄成为皇帝,那这天下必定是太平盛世。”他笑了笑,接着我的话继续说道:“百姓和睦安康,夜不闭户,罪人画地为牢,诗人、豪杰大口的饮着酒,举起酒杯对着皇城感叹这太平盛世的美好,只可惜我可能没有想的那么好。”我也笑了笑说道:“怎么可能,我的皇兄是真龙天子,紫薇星转世,若是连你都做不到,那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做的到啊。”他站了起来对着天空说道:“我一定会如我妹妹所愿,让这天下为太平盛世,让太平盛世,如她所愿。”

   之后,父王死了,皇兄他走向了高台,接过了圣旨,又接过了传国玉玺,此后,他再也没有向之前对我那样,发自肺腑的笑过,身份也全都变了,之前的小奴婢一直唤我公主殿下,而今换了郡主,还当真是有些不太习惯了,一直到几年后,我碰到了他。

  “呼...”好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我起身点灯,烛火刚刚亮起,再然后我看见了皇兄,他拿着画看向我说道:“乐朝,恐怕你是碰到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了。”我停下身来,不敢乱动,心里却有了个底,小声开口说道:“皇兄,他不是坏人。”皇兄摇了摇头说道:“乐朝,你是郡主,莫要再和这样的人接触来往了,且不谈这人是好是坏,但皇兄在这世上只剩下你了。”母后在父王死去的那一年也去了,皇兄在这世上血浓于水的人确实只我一个而已,但我又小声嘀咕着:“您不是还有百姓吗?”他摇摇头说道:“百姓与你不能一谈。” “怎么就不能一谈!”我大声说道,许是皇兄施行文字狱我有诸多不悦的原因,又或许我和皇兄之间早就有隔阂,不过此时我只想和皇兄争辩道:“为什么.....”我抬眸看向他,又道:“为什么要实行文字狱。”皇兄倒也不回答,只是转身说道:“对不起,乐朝,这太平盛世离你想象中的越来越远了,直到长大以后朕才发现,成为一个好皇帝都很难,又怎么去改变前朝残留下的痕迹、百姓们的思想与让他们和睦相处接受太平盛世呢?乐朝,朕....朕现在只想做个好皇帝,纵然朕实行文字狱,那只不过是为了维持诺大国家的秩序,等不同的声音过了,朕自然会撤消文字狱的命令。”他又叹了叹气说道:“乐朝,朕已经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太平盛世了。”皇兄说这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没有关系的,您不用那么劳累的,可是话到嘴边便开不出口了,我,还是很想看到我梦中的太平盛世的,所以一直没等到我回答,皇兄已经退出了我的寝宫。

   次日,我又去寻了他,孤城外,小舟一点,青衣男子悠然站在船上,鸣唱小曲,若能忘记当世的规矩与烦恼,这岂不就是太平盛世的样子?但我还是走向前去,望向他,他似乎看到我了,便划桨往我这寻了过来,船到岸边之时,他伸出手来,我惊的一下问道:“所谓何事?”他一愣,忽而又笑道:“上船啊,我的郡主。”我正欲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说道:“不...我不上去。”他突然将我拉了过去,船受到了太大的震动,一晃一晃的,我拽紧他的衣袖喊道:“大....大胆无理之徒!”他倒也不恼,对我说道:“郡主,我可不是大胆无礼之徒,我的名字叫秦云。” “秦云?”我抓住他,缓缓站了起来道:“你娘亲还是你父亲给你取这名,莫不是想要你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了?”他突然跪下说:“怎么敢。”我赶紧将他扶了起来,戏谑道:“我可看你许久没对我行这样的礼了。”他沉声道:“毕竟郡主与百姓,天差地别,金枝玉叶与粗枝杂草,怎么能相提并论。” “诶。”我说道:“此言差矣啊,不过.....”我灵机一动问道:“是不是我皇兄来找过你?他怎么说?”秦云起了身,拍了拍衣袖说道:“郡主聪慧,皇帝说他看了我的画,画的不错,墨渍也不假,可他可以当作没看到,只要我去当国师。”我兴趣突然来了,说道:“你一个诗人当什么国师啊?我皇兄什么时候眼睛这样瞎了,回去我可得好好问问。” “他不瞎,郡主殿下,我是天机星,让你把画带回去,本就不是我的无心之举,而是我故意为之。”我一愣,又想了老半天问道:“你就想利用那幅画当国师?哪位算命先生,准不准,我看着你也不像啊,怎的天机星就同天上掉馅饼似的砸你命格里了呢?“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好巧不巧,我就是那位算命先生。”我瞪大了眼睛,全然不顾是在船上,大步走了过去,果不其然,船震动水面泛起波澜,让我不得不走慢些,到他跟前,我问道:“你还会算命?给本宫我算算。” “噗嗤。”他忽而一笑,又道:“怎么这时候称起本宫来了。”他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要给我看面相,实际上,下一秒他开口道:“不算。”我气恼道:“怎么能不算,你给自己算,给皇兄算,偏偏不给我算,你就是偏心!” “给我自己算,那是我需要算,我也从来没有给你皇兄算过,毕竟怎的他都是个紫薇星相,你身为郡主,天生金枝玉叶命格极好,还需要算什么?”我撇了撇嘴,好像他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又想了想他是不是不愿意给我算,所以我又对他说道:“不行,今个儿你必须给我算,你要是不给我算,我就叫皇兄把你抓到皇宫里,以郡主的身份命令你算。”他扶了扶额,认真看向我,询问我生辰八字,而后不过一会他道:“你啊,和你说了你命好你不信,那我告诉你啊,你是天煞孤星你信不信?” “你!” “诶。”他把我举起的手抓住,继续说道:“郡主可别着急啊,听我说完,这天煞孤星呢,本来是出生时,便要克死身边之人,奈何呢,郡主出生于皇家,身旁又有紫薇星护着,在郡主小的时候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我点了点头,他便笑了笑继续说下去:“那就对了,这天煞孤星命格呢,自然是克不死紫薇星的,所以啊,反噬了,差点将自己克死,不过呢,好在有你皇兄是不是。”他突然认真起来,对我说道:“你有一个非常好的皇兄。”我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便继续说道:“这天煞孤星的命格嘛,要说你呢,愿意一辈子留在你皇兄身边,倒也就相安无事了,不过呢,你后面会离开你的皇兄,这还不得造成你下半辈子一生孤寂的结局了?”没等我回应,他又说道:“还好是紫薇星,你要跟着我,我早给你克的有几条命没几条命了,就看不到这么美的郡主了。”我看他如此认真的神情,虽心有疑惑,却也道不明,便默声了,谁知他又来了句:“郡主不会真信了吧,我骗你的。” “你!这种事情你也敢骗我,小心脑袋没了。”他笑了笑,算是回应了我,我生着闷气,却想到还好不是真的,便也沉静了下来,随着船越靠近岸边,我才发现原来已经黄昏时候了,我同他告了别,却也没商讨下一次在何处相见,毕竟我马上就能在国师的位置上看到他了。

   那天盛宴上,我终于看到了他,他坐在国师的位置上,据说这次盛宴就是为他而设,宴席过后,皇兄便与他去宫中单独商议。

   再后来,我确实看到他为国家出谋划策,虽然我身处宫中看不到实际情况,但看着他为治理国家所出的法子,我就觉得特别安心,他在宫中,皇兄在宫中,我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宫中,我便再没有理由出去了,整日待在皇宫里无所事事,直到有天,我还在琢磨着诗经中的诗句。皇兄突然走了进来,沉声对我说道:“可是要讲给国师听的?”我想着,秦云他为国效力,皇兄一定也很喜欢他,就和皇兄说了:“是啊,我是要说给秦云听的。”可我刚说完,皇兄便突然变了脸,说道:“他是臣子,你是郡主,身份悬殊,自不相配。” “怎么不配?”我疑惑道,又想起皇兄从前对我说的话,道:“皇兄,你之前可是和我说过,只要乐朝喜欢,全天下子民无关身份,任乐朝所挑。” “你看,乐朝,你也说了那是之前,若你执迷不悟,那便待在院里反省一月吧。”说完皇兄便离了去。

   在我反省的一个月期间,约莫是在被关之后的五六天内吧,那时候我还生气着呢,秦云也有来找过我,我就和他说了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向着皇兄或是我说话,而是默不作声,没有回答,就这样静静的待在我身旁,一直到夜里,他忽然抓住我,对我说道:“殿下,我带您去看个东西。”我正想询问是什么东西,却已被强行拉走,他带我来到了一片树林里,我问道:“这是何意?”他答:“郡主且先等等,看着便是。”他拍了拍手,漫天萤火虫忽而出现,照彻一整片森林,他说道;“郡主,其实渺小的光是可以照彻长夜的。” “是啊。”我回答道:“好漂亮啊。”他看着我笑了笑道:“乐朝郡主,其实你的兄长,是个好哥哥。”我笑了笑说道:“我知道啊。”随后,他拿出之前所做的画,将其撕掉,继续说道:“同时也是一位好皇帝。”我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可不赞同啊。”他也不再说下去,只是带我看这萤火,等到我看累了,便又将我抱回宫中,直到第二天,我快醒的时候,他才离去。

   一个月后,我终于被放了出来,虽然之前也一直待在宫里没觉得无聊,但总觉得刚放出来,总得要去民间做些什么,于是我一个人翻墙去了市集中,我这一去啊,当然是去茶馆里打探打探民间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没有想到,我却听到了国师因亵渎与诋毁皇上,再加上坊间传闻国师想要攀龙附凤,妄想迎娶郡主,而后被定在玄武殿外午后斩首,我一听,赏了小二几个银两,赶紧奔向玄武殿,可是已经太迟了,当我得知消息后,已经将近日落时分了,所以我在玄武殿外,只看到血渍残留在上面,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初在诗会,在宴席,在竹间小屋,在城外湖泊上泛起小舟的秦云,就这样离开我了,他确实平步青云,却也死于他的身份,他和我说他是从遥远的地方而来,那里离皇城很远很远.....他怀揣着对皇城的希望而来,却又带着对皇城的失望永远留了下来。我喃喃道:“等不到的,皇兄他是杀的尽的。”

   我与太子殿下所幻想的太平盛世,应该是有好多敢为,敢言而写下一本本诗集的大诗人的,应该要豪迈的喝着酒,举杯对着皇城,感叹这盛世的美好,然后留下千古流芳的诗句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一直到晚上,盛世烟火忽而响起,照彻长夜,不知怎的,再看到这些烟火时,我居然不经意间流下泪水,对着烟火叹道:“秦云,盛世烟火,应当是为向你这样的人而放的,可不知怎的,现在竟是为庆祝你死,为这世上没有人再与帝皇有异心而放。”我想,他与那位心中怀抱梦想,怜悯世人的太子殿下越来越远了。从盛世烟火骤然绽放再到熄灭时,我一直在想,我是为了失去可以谈心,可以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而哭,还是为了失去我的皇兄而哭,我不知,直到我死前都没解开这个谜团,我睡了一觉,一直到夜色催更清尘收露,我才想起,我该回皇城了,在回去的一路上,我多么想要向我的皇兄讨一个答案,可是一直到我登入大殿之时,我才发现,答案似乎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回到了我的寝宫,从我的卧榻下,取出了一个以和田玉打造的盒子,这是我专门找皇室匠工所定制的,上面所刻的海棠,是皇兄当时别在我耳后的花,我取出里面的传国玉玺,只身向皇宫走去,我一走进去便看到了皇兄,我对他说道:“传国玉玺,还给你。”皇兄默不做声的接了过去,我又同皇兄说道:“皇兄,我将传国玉玺还给你,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好皇帝。”我看向他,自从当了帝王,他再也没有吐露出任何情感,这次也一样,我继续说道:“这次我来,是同皇兄告别的,我想离开皇城。” “好。”他没有一点犹豫,仿佛置身事外,仿佛离开皇城的只是一个寻常百姓,而不是他的妹妹,于是,我便离开了,但在离开宫殿前的那一刻,我冲皇兄笑道:“皇兄,纵然你不是一位好皇帝,但除了国师和文字狱外,你永远是一位好哥哥。”说完我便离开了,以至于我没有听到屏风后的动静,也不知道册封国师,设立宴席那天他们所议论的究竟是什么。

   册封国师之日,待宴席过后,帝皇将秦云单独留下说的可是。

  “若不到这皇城,我当真是不知道,皇上您是假装昏庸无能,滥用国法,弃帅保民啊,不只是郡主信了,百姓也信了,在来这之前我也深陷于您的陷阱中。”

  “莫要油嘴滑舌,这国家已在风雨浮沉中飘摇不定,你且出一计护住郡主。”

  “要我说,敌国若知晓,帝皇的软肋是郡主,那便好办事了。”

  “不会有人知道的。”

  “确实不会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死于文字狱中了,不是吗?”秦云笑道,而后他又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只不过.....很险。”帝皇问道:“还有什么会比她在这皇城中更险的呢?”秦云答道:“有,这法子,可能让郡主殿下一辈子恨你。”帝皇犹豫片刻,他大概是不希望从小笑着叫他皇兄的小姑娘自此恨他,但他还是决心说道:“那便这样办吧。”

   于是,玄武殿前,国师因冲撞帝皇,妄想攀龙附凤迎娶郡主,被赐死。

  “郡主这一走,恐怕皇城外要揽起一大波的风波了。”国师从屏风后走出来缓缓继续道:“我的死,你不同她解释一下吗?”帝皇品了口茶,答道:“她相信就好,若你不死,怕她是不愿离开皇城的,不过你怎么不同她一起走?”秦云笑了笑道:“我将命换给了她,否则天煞孤星,怎能在凡世间活下去。”帝皇看向他说道:“你倒是用情至深。”秦云也直视着帝皇说道:“彼此彼此。”沉默了一会,秦云又说道:“锦衣卫和暗卫都调去保护郡主了,你这是要把国家推向死局。”帝皇放下茶杯,看向棋盘,将帅丢弃,道:“那又何妨。”

   一旁的史官,看向帝王,而后叹了口气,在竹卷上写道:“乐朝郡主因秦云国师逝去,悲恸不已,生死相依,白绫悬梁,吊死在寝宫之中,举国上下身着缟素,以祭郡主。”

   帝皇恍然间又想起了那日午后,母后在树后听着他们关于太平盛世的幻想,不经意间笑出声,后来母后来询问他,“你当真要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年轻的太子殿下站在窗边,任凭风雨吹向他,他说:“母后,皇妹想要的是一个太平盛世,而我想要的只是她平安无事,仅此而已。”母后笑了笑道:“那我的皇儿也要平安无事,而后才能保护乐朝啊。”他摇了摇头对母后说道:“母后,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妹妹好,因为我是第一次当哥哥,所以只要妹妹平安无事就好,我会为她扛下一切的。”

   关于这些我全然不知,还是我发现故国灭亡之后,暗卫悄悄告知于我的。

   原来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直到最后,都在为我而考虑,只不过我知道的太迟了。

   那一天,我策马出了城门,到了城外我又下了马,盯着城墙,划破了手指,在墙上写到:愿这乱世早日结束,盛世烟火为豪杰,为百姓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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